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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一章 寒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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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督理刷牙洗臉,與此同時,葉春好提著一只精鋼鍋子,站在院門口左右為難——她想支使門口站崗的衛兵跑一趟,用這鍋子買些熱粥小菜回來,可是看著衛兵那不幹不凈的粗手,她又信不過對方的衛生狀況。回頭往屋子裏看了一眼,她把心一橫,決定還是親自跑一趟。

她端著小鍋出了門,剛要邁步小跑,冷不防的一擡頭,卻是看見了白雪峰。

白雪峰單槍匹馬的站著,望著她瞇瞇的微笑,葉春好一楞,又見他身邊沒車沒馬的,便有些摸不清頭腦:“白副官長?你是什麽時候來的?”

白雪峰答道:“剛過來。”

葉春好這時才想起來紅臉:“你來得正好,快請把大帥帶回去吧!”

白雪峰笑著搖頭:“我還是再等等為好,大帥叫我了,我再過去。”

葉春好不便逼迫白雪峰如何如何,又急著去買早點,故而匆匆又道:“外面太冷,請進去坐坐吧!請原諒我實在是沒有時間招待你。”

白雪峰擺了擺手:“葉小姐,你忙你的,不必管我。”

他這話說得和顏悅色,葉春好見狀,索性也就由他去。而等她端著一小鍋熱豆漿跑回來時,白雪峰已經無影無蹤。

豆漿滾燙的,她又著急,潑潑灑灑的倒進碗裏,燙得她噝噝吸涼氣。除了豆漿,她還買了燒餅包子,把這兩樣也用白瓷盤子裝好了,她把它們一樣一樣的端進了正房堂屋。

雷督理已經洗

漱完畢,通過大開的臥室房門,她瞧見他坐在自己的梳妝臺前,把那臺子下面的小抽屜全打了開。這人連她的信都要拆開來看一看,自然也饒不過她的家具抽屜。她不管他,自顧自的出門又去拿來了碗筷:“大帥——”

臥室傳出了雷督理的聲音,漫不經心的:“我沒名字嗎?”

葉春好用一只長柄勺子往小碗裏舀熱豆漿,垂頭喚道:“宇霆——”

雷督理的聲音又飄出來了:“怎麽什麽都沒有?”

葉春好確實是“什麽都沒有”,只有一瓶雪花膏。放下長柄勺子走到臥室門口,她說道:“你來吃點東西,吃飽了就回家去吧。”

雷督理起身走向了她,一邊走一邊搓手:“好冷。”

葉春好見他穿得單薄,就又問道:“你是個最怕冷的人,這時候人家都往多裏穿,你怎麽反倒減了衣服?”

雷督理笑了笑,沒說話。走過來在桌前坐下了,他看了看桌上的燒餅包子,葉春好站在一旁,有些緊張,因為知道他平時吃的好喝的好,這樣的早點一定不入他的眼。

“我手笨,做飯做菜都慢得很,所以就出去買了點兒。你要是不愛吃,那就喝碗豆漿暖暖腸胃吧!”她喃喃的說。

雷督理端起小碗,喝了一口:“確實是冷,我簡直沒法子出門。你打電話給雪峰,讓他帶衣服來接我。”

“說起來,我剛才在門口看到白副官長了,可是一轉身的工夫,他就

不見了。”

雷督理說道:“管他是在哪裏,讓他過來就是了。”

葉春好心想我都不知道他在哪裏,我如何打這個電話?不過她也懶怠和雷督理講道理,他讓她打電話,她便走去摘下電話機,要通了雷府的號碼。

白副官長果然不在府裏,但接電話的仆人給了她一個號碼。她按照新號碼又打了一次電話,這回是白副官長本人接的電話。聽了葉春好的話,他連聲答應,說自己“馬上就到”。葉春好掛斷電話,走回來也在桌旁坐下了,一時間沒有話說,竟是看著雷督理出了神。

雷督理喝完了那碗豆漿,擡頭忽然和她目光相對,不禁楞了一下,隨即又是一笑:“夜裏沒睡好吧?”

葉春好回過了神,有點不好意思:“你要是真心為我好,就請再也不要這樣胡鬧了吧!”

雷督理收回目光,盯著面前這只空碗:“我若是喜歡上一個人,就總想和她盡量的親密。精神上要親密,身體上也要親密。”

這話剛說完,白雪峰抱著大衣進來了。

葉春好嚇了一跳,感覺他簡直是從天而降一樣。而雷督理站起來,一邊把手伸進大衣袖子裏,一邊說道:“你想想我說的話。我認為我這番話沒什麽問題,你若是誠心待我的話,就應該也同意。”

然後他也不系扣子,邁步就要往外走。葉春好追到門口,見院門外分明沒有汽車,便問道:“你怎麽走?”

雷督理

擡手向院墻一指:“我住隔壁,出門拐彎就到了。”

“你住隔壁?”

雷督理打了個噴嚏:“對,我住隔壁。”

葉春好發現雷督理並非凍昏了頭,他當真是住到了自己的隔壁。

這一條胡同的房子都是他雷家的,他當然可以挑著住。不過舍棄了那樣王府一般的大宅子,跑來住小四合院,怎麽講都是一件誇張的舉動,這誇張的舉動,當然是為了她而做的。

勤務兵跑來她這裏,抱走了昨夜換下來的床單被褥,又傳了雷督理的話,說是家務事可以都交給他那邊的仆人去做,她不必親自動手。她聽了,沒什麽可講的,看那勤務兵還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,就抓了一大把奶糖給了那孩子。

小勤務兵歡歡喜喜的走了。她獨自坐在屋子裏,依然是沒什麽可講的。坐了片刻,她冷不丁的站起來,又走回了臥室。大床上還淩亂著,她脫了外面衣裳,往被窩裏一鉆。被窩裏餘溫尚存,是雷督理的餘溫。

除了他的溫度,還有他的氣味。葉春好閉了眼睛,只覺得心痛——他時常就會讓她心痛一陣,他待她好的時候,她尤其容易痛。

她知道這痛源自何處——她想要他,又不敢要他。可望不可即,可即不可得,一顆心被一場火燒灼著,怎麽可能不痛。她想他如果不是什麽督理大帥就好了,不要是督理大帥,也不要是什麽少爺公子,她只要他是一個赤條條的

人。

她寧願養著他,辛苦也認了,吃虧也認了。不是常有姨太太養小白臉的新聞傳出來嗎?姨太太能養男人,她自然更能。她獨來獨往無牽無掛的,想怎麽樣就怎麽樣,誰管得著?

她在被窩裏胡思亂想,想到最後,卻是清醒起來——她不能總這麽自己熬著自己,愛與不愛,她都要迅速做出個決斷來。

與此同時,她的鄰居倒是意態悠然,很平靜的躺在浴缸裏泡澡。葉春好沒睡好,但他睡得挺好——比獨自一人時睡得好,這更證明了葉春好和他有緣,他倆註定是該同床共枕的。

白雪峰托著大浴巾走了進來,雷督理扭頭看了他一眼,他接住了這一眼,立刻站住,含著笑容說道:“卑職給大帥道喜了。”

雷督理坐了起來:“你這話,說早了。”

白雪峰放下浴巾,挽起袖子拿起毛巾,走過去彎腰給雷督理擦洗後背:“難道是葉小姐執意不肯?”

“她不肯,我也不急。”

“看來在大帥心中,葉小姐真是與眾不同的。”

“也不知道她領不領我的情。”

“葉小姐冰雪聰明,一定知曉大帥的心意。我們就靜等著吃大帥和葉小姐的喜酒了。”

雷督理聽到這裏,忽然打了個噴嚏:“姓張的小子最近有信兒沒有?”

“您說張嘉田?沒有。”

“他死在文縣了?”

白雪峰賠笑搖頭:“那當然不能,不過他不回來也好,他不是說自己非葉小姐不娶麽?



雷督理沈默片刻,末了擡手拍出一朵大水花:“他他媽的愛娶不娶!”

“但張嘉田自然是不敢和大帥爭的。”

雷督理轉身揚了他一臉水:“你哪來那麽多廢話!滾出去!”

白雪峰抹著一臉洗澡水,剛滾出了沒有半分鐘,就被雷督理又叫了回去。雷督理剛打了第三個大噴嚏,明顯是有點緊張:“去,去叫醫生!我一定是感冒了!”

白雪峰知道雷督理極其惜命,能從感冒聯想到肺炎,再從肺炎聯想到死亡,所以急忙出門接了醫生過來。醫生給雷督理量了體溫,聽了心肺,看了喉嚨舌頭,末了囑咐他吃片阿斯匹靈,暖暖的睡一覺。

雷督理當即吃藥睡覺,棉被蓋得極嚴,把嘴唇都遮了住,只是雙目炯炯的,實在睡不著。就在這時,白雪峰推門又進來了,在床邊俯下身報告道:“大帥,張嘉田來了。”

雷督理向下一扒棉被:“誰來了?”

白雪峰微微的有點苦笑:“張嘉田,張師長,坐半夜的火車回了京,上午到府裏找您,沒找到,就一路打聽到這裏來了。”

雷督理把棉被重新扯了上去:“讓他進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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